曲終夢迴(The Tale of Hoffman)

霍夫曼的故事是由法國作曲家奧芬巴哈(Jacques Offenbach)根據德國詩人E. T. A. 霍夫曼的作品所創作的一部嚴肅歌劇。眾所皆知,奧芬巴哈以兩部輕歌劇《地獄中的奧爾菲斯》及《美麗的海倫》成名,然而他對自己的成就並不滿意,畢竟輕歌劇在當時難登大雅之堂,因此在晚年創作了此齣歌劇,在尚未完成時,就已離世,其中一部分由另一位法國作曲家吉羅續寫。
作品講述了詩人霍夫曼在酒館裡與朋友分享起自己過往的三段失敗戀情的故事,一般分為四大段:酒館、機械娃娃、染病歌女、威尼斯妓女,後二者順序不一定。其中最著名的唱段分別是機械娃娃Olympia的〈The Doll’s Song〉及威尼斯妓女的〈船歌〉(Barcarolle),為許多人翻唱。
一般來說,許多評論者會將此齣歌劇所帶給人們的道德勸說視為我們應該要捨棄無聊的愛情糾葛,轉而去尋求永恆的謬思,因此派遣了女神謬思化身成霍夫曼的友人(因此是女高音、中性打扮),在各段霍夫曼的衝動追求中扮演了一個冷卻者的角色。而霍夫曼本身正是凡人男性的代表,看似好像極為風流多情,然而只是基於外貌的短暫迷戀,並沒有真的感情,所以一旦發現「愛人」的真面目,便感到失望、難過,與其說他愛Olympia、Antonia或是Giullieta,不如說是他愛著自己愛人的感覺。女性分別由機械娃娃、染病歌女及威尼斯妓女詮釋,或許也代表著十九世紀對女性的看法,機械娃娃的徒有美貌與技巧、染病歌女的脆弱、天真,以及威尼斯妓女的狡詐無情,或者也有人認為這是戲中對戀愛的三層追求,從機械娃娃的欺騙,威尼斯妓女的背叛到染病歌女的真愛,然而都不敵於對藝術的真正追求。其中推動故事劇情的最大反派是來自人性低語的惡魔,在每一幕劇中都有他的身影,林道夫、克皮庫特劉斯、米拉克萊博士及魔法師達佩圖特正是其中代表。

電影於1951年上映,原名The Tale of Hoffman,中文譯作魔宮艷舞或曲終夢迴,我個人比較欣賞後者的翻譯,畢竟在本片告終時,我們並沒有辦法如題意般感受到藝術永恆追求的崇高性,反而對這三段戀情無疾而終感到悵然若失。

全劇靠1950年的錄音,由Sir Thomas Beecham指揮的皇家愛樂。其中只有兩個角色由演員演唱,分別是霍夫曼(飾演者Robert Rounseville)及安東尼婭(飾演者Ann Ayars)。另外原著是法文,一般坊間流傳也都是法文版,畢竟沒有人認為英文是適合歌劇的語言,因此我剛開始聽的時候,頗覺得奇怪,雖然聽到後面,女聲部分已經可以接受,但是男聲,尤其是男低音,還是覺得特別難聽。

電影中最有意思的就是布景,將平面繪畫融合在立體的電影場景中,表現出極為迷幻的特殊感受,在虛虛實實中隨著鏡頭擺盪。這份成就體現在藝術指導Hein Heckroth 1952年奧斯卡藝術指導與服裝設計的兩項提名(當年的強勁對手花都舞影An American in Paris抱走了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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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幕霍夫曼要開始講述故事前茶壺的擬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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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二幕中娃娃開始失控,他們在晚餐前跳起華爾滋的片段,畫面中僕人鋪開了繪著階梯的長地毯,透過進深與光線造成視覺的欺騙效果。我個人相當喜歡這齣作品,對於繁華虛假的上流社會有極精妙的諷刺,尤其是在宣告晚餐已經準備好,所有玩偶匆忙地排隊準備以高傲、優雅的姿態走進餐廳,讓我想起〈魂斷威尼斯〉中上流社會靜謐移動的儀式。這齣作品也是整部戲中最為首尾完整的戲,另外兩段實際上都有些難以解釋的地方,顯得結構上頗不完整。我想大概是因為機械娃娃的作品風格更類似輕歌劇的戲謔,令以此成名的奧芬巴哈更容易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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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是威尼斯娼婦,為了文章的形式完整,還是節錄一個畫面,來代表這齣戲的整體設計風格,如果說機械娃娃是浮華高貴的,這齣毫無疑問是繽紛絢爛,充滿狂歡的氣息。場景在設計時使用大地的土紅色並灑滿了金粉來代表威尼斯,那些穿著鮮豔、暴露,臉上畫滿了奇異紋路的人群就像是狂歡節中用華麗面具掩飾的群眾,在色慾與歡愉中墮落。
值得一提的是這齣的經典曲目是船歌(Barcarolle),由女中音及女高音合作的二重唱,這首曲子描寫的是在貢多拉上搖曳的愛情之歌,與劇情沒有太大的關係,但加強了整部作品的朦朧迷幻感,也讓觀眾能夠進入狂歡中的威尼斯。這支曲子也會出現在其他地方,尤其是在安東尼亞的故事結束後又以無人聲版出現。網路上有許多版本,但真的要唱的好,兩個歌手的音色要差不多,才能搖入夢中,從這一點來說Carballe跟Horne的錄音是一大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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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是安東尼婭的殉道。上圖是她在邪惡醫師的誘惑下,奔向代表著崇高藝術的母親的懷抱,然而因為她的肺病,這樣的選擇同樣代表著走向死亡。邪惡醫師告訴她,她難道就要這麼放棄上天賜予她的禮物,忘記那些讚美與名聲,忘記自己的母親嗎?這一幕就像是座無虛席的歌劇廳,紫色的帷幕、閃爍的燭光,她的母親站在舞台上,享受著眾人的贊禮,底下是無數的觀眾,等待著母親口裡每一個顫音,而那光一樣的路,先是醫師遙遙指著安東尼婭的方向,安東尼婭在下一秒鐘才要高唱著滿腔對藝術的熱忱,奔向母親的方向。
這一幕總共有兩支曲子,分別是Heart of Mine(可以分成All in Vain及Sweet is the Song Lovers Learn to From the Hours of Sun or Shower)以及最後具有爆發力的三重唱Antonia’s Trio,網路上其實找不太到優秀的版本,還是電影裡面那種情緒漸進的效果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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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這是第五幕,更像是一個過場,在Barcarolle的無人聲伴奏下,邪惡醫師擁著安東尼亞,揭開了他的人皮面具,然後是達佩圖特、林道夫,這三幕的大反派紛紛揭下了自己的面具──他們是同一個人!接著機械娃娃、安東尼亞和茱利耶塔的身影也化為同一個芭蕾舞伶,與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舞者共舞,他們在黑色的舞台上靜悄悄的跳著,不知不覺就轉換到上圖的畫面中,四方立著東方式的神柱(還會有藍色的透明絲帶飛舞),像是跑道的線延伸到地平線的黎明,舞蹈的最後他們緩緩走向遙遠彼方,金線織成的帷幕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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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帷幕上織的花朵,之所以會模糊,是因為我試圖捕捉它由花朵逐漸轉換為下一幕酒館中人群或站或坐的造型。

本部作品由Michael Powell與 Emeric Pressburger聯合導演,經歷了默片時代的洗禮,試圖創造出作曲式電影(Composed Film),可惜的是在此之後電影的走向與之不同,並沒有在這類型的電影中造出更高成就。不過許多著名導演都曾表示為這部電影所影響,比如馬丁史柯西斯與柯波拉。

另外電影中也有頗多處與歌劇不同的地方。首先,歌劇本身就因為奧芬巴哈並沒有完成作品而有許多的版本,有增演吉羅的部分、1907年版本或者是後來在奧芬巴哈家中另外找到的版本,而電影中最大的改變就是弱化了謬思女神的部分,在劇中的最後一幕原本霍夫曼的朋友會從人身變回女神,將故事的主軸推到最高峰,即前述所謂對藝術的永恆追求,但在電影中變成霍夫曼的嘆息,他的朋友仍然以人身陪伴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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